张家界空气罐头

　　南都记者 王銮锋

　　所谓“空气罐头”，一般解释是指在各种各样精美的瓶瓶罐罐里装着来自各地的新鲜空气。购买的人，可以在开瓶的那一刻感受到来自大自然最清新的那一瞬间，或是某一个地方的特殊气息。

　　2008年，在广州举行的中国森林城市论坛上，中科院院士蒋有绪呼吁政府应对排放二氧化碳的企业征收生态税，对于一般的市民，则可让他们每个月购买20块钱的生态基金。他表示市民作为地球上二氧化碳的排放者，应该为节能减排付出代价，这一建议被媒体称为“呼吸税”。

　　整个人类历史上，人们总在为自己愚蠢的行为而“亡羊补牢”。“空气罐头”即是显著一例。

　　其实，“空气罐头”出现之初另有况味。事情的转折发生于一战中的一天。在从法国赴美国的途中，艺术家杜尚被边检人员拦下，询问鼓鼓的行李包里装有何物？他随口回答“巴黎空气”。这一句玩笑话，触动了杜尚的创作灵机，1919年他把一个玻璃器皿中的液体抽掉，然后将之命名为“巴黎空气”，赠送给两位美国收藏家。所谓“空气无所不在，艺术也无所不在”。

　　而真正将“空气罐头”作为商品出售则始于日本。在富士山景区，有一种有趣的纪念品———空气罐头。各种各样精美的瓶瓶罐罐被整齐地摆在店铺中，里面装着来自各地的新鲜空气。

　　据媒体报道，美国有一个富翁叫诺克，他到日本的富士山观光旅游，发现当地的空气特别好，让他心旷神怡，遂有了一个念头，能否把当地空气拿到市场上去卖？

　　于是，他找人在市场上广泛宣传空气质量评介的各项指标，以及它对人体健康的重要影响。他把富士山的空气装进罐头里，命名为富士山空气罐头，推广到日本各地。

　　空气对人类来说如影相随，以致忽略其存在，当有人叫卖空气时，结果由于空气污染越来越引起人们的注意。“空气罐头”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以各种不同的名义被出售。

　　国内第一单“出售空气”的事件出现在2006年德国世界杯期间，李捷以“月球大使馆”（公司名）CEO的名义，申请卖“世界杯空气”，他称空气袋子里装的都是德国各大球场割草后的新鲜空气，可让消费者感受到进口自德国的世界杯气息，售价50元，但被管理部门禁止了，理由是“土地和空气都不可以售卖”。

　　有论者认为，出售“空气罐头”和笨拙的模仿都很难说得上是一种优质创意，但从各种各样的舆论来看，环保支持者总能对出于任何名义的“空气”产品持有好感，毕竟，对于越来越混浊的城市空气而言，没有什么能比标价的“清新空气罐头”的讽刺来得更直观。

　　2007年，国内首家“FLOWmarket心灵超市”短暂地在上海新天地开张，24小时营业，出售各种各样的空瓶空罐，上面印着“安静”、“1/4无条件的爱”、“安全感”，甚至只是“清新空气”。这是国内首家出售“空气”的商店。

　　上海“心灵超市”里那些空瓶其实都是丹麦艺术家MadsHagstrom的创意。

　　“‘心灵超市’的目标消费群是那些对精神领域有需求的人，在欧美，卖得最好的商品是‘暂停’和‘无条件的爱’，很多人会用标有‘无条件的爱’的空瓶装上水和食物带在身边。”M adsH agstrom说，很希望上海的“心灵超市”永久开下去，满足人们不断改变的思考方式和心灵需求。

　　但没多久，“心灵超市”关闭，原因不详。

　　“空气罐头”真正进入国内公众视野则自去年上海世博会始。

　　面对如此高端平台，张家界旅游开发公司总裁罗选国跃跃欲试，张家界市政府给了他5分钟的展示时间，他又打“空气牌。”

　　早在2008年的一天，长沙最繁华的黄兴路步行街，一男子脸上戴着面具，全身挂满了写着阳朔、三亚、可可西里、九寨沟字样的玻璃瓶，手举“空气罐头，50元”的纸牌，引来不少人围观。男子自称空气是从全国各地方收集来的，属他劳动成果，所以他有理由出售而赢利。

　　男子遭到城管的驱逐，但几天后他现身一场空气展览会，张家界市政府代表和数百环保志愿者们向长沙市民赠送采自景区的“空气罐头”，现场推介当地生态风光和清新空气。

　　这一切都是罗选国的策划。不过，影响不大。“平台太低太小，草根力量为主。”但当你跟罗选国聊天，他会提醒你，他的“空气罐头”远非炒作那么简单。他说，“25年前美国的一位州长就赞誉我们的空气可以出售。”

　　在世博会张家界城市日，市长赵小明将经过特制，分别灌装了张家界核心景区纯净空气的“空气罐头”，赠送给了中国国家馆和五大洲的代表性国家展馆。

　　“空气中的负氧离子每立方厘米达到1000个以上，对人体就有保健作用；达到10000个以上，就可以治疗人体新陈代谢方面的疾病。”中南林业科技大学的专家表示。

　　次日，媒体集中报道，“空气罐头”成为流行语。

　　“空气罐头”声名远扬，罗选国坦承，这只是一个营销概念，其目的是为推介张家界景区，而非一种实体商品。即便生产，也是作为一种非常有趣的纪念品。

　　和所有旅游景区一样，张家界的成功完全依赖于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和炫目的策划方案。但罗选国却忧心忡忡，“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吸引更多游客，事实上景区日前购票人数达到了有史以来最高水平。”他补充说，“问题和危险是，很多城市的空气已经糟透了。”

　　如果空气质量继续恶化，“批量生产‘空气罐头’不是不可能。”他说如果真的需要依靠一个玻璃瓶维系呼吸时，那将是何其悲哀？他不想看到那一天。

　　在杜尚将第一瓶“空气罐头”作为艺术品创世后，“巴黎空气”是随机的、变动的、可分享的，诗意的、自大的、虚无的、犬儒的……

　　他绝不会料到，百载以降，“空气罐头”却要满足人类对维系生存的全部想象。